这声“好的”震动了骆培因,他侧脸看见笑还在她嘴角残存着,他的声音和缓了:“我没事,你放心。
骆培因并没伸出他的手在谷翘头发上摸一摸,之前为了将黄大发从沟里捞出来,他的手被弄来垫车轮的石头弄得很脏,手帕也没擦净。
除了额头出血,还有其他一些地方有擦伤,包扎检查后医生也说应该没什么大事,不过需要住院观察一下,以防颅内出血。
谷翘又把思绪拉回了病房。
谷翘看着骆培因的眼睛,刚要说“可是”,但骆培因并没有让谷翘把“可是"说出口。
“你自己打车回我那里,离这里近一点。你先不要开你那辆车了,在雪天开后驱车有风险。”
谷翘已经意识到了这风险。
谷翘本想坚持在病房陪骆培因的,但是想到他到现在连饭都没吃,医院的供饭时间已经过了,她决定要去给他弄点儿吃的。
“明天我来看你,除了换洗衣物还要带别的吗?”
“别麻烦了,我明天就出院。回去好好睡一觉。”
“医生说至少要观察三天,可能会有颅内出血的风险,你在医院里放心住着吧。”
换任何一个时间,谷翘都不会打丰田皇冠,那起步价对她来说太过奢侈,她最多只允许自己打个夏利。但今天她在等了五分钟没有等到红夏利后,毅然打了一辆皇冠。
这个点想要去市场或者副食商店买菜是不可能了,谷翘直接让皇冠车停在一家小饭店门口,她知道饭店后厨肯定有她想要的东西。
小老板问谷翘要点什么菜,谷翘要的是纯粹的菜和肉。老板疑惑哪有从后厨买菜的,谷翘没解释,直接从腰包里拿出钱,点名她要买的山药芹菜芋头……………
谷翘拿着菜蔬回到了皇冠,骆培因住的地方连个炒菜锅都没有,她必须要回自己的住处做饭。
谷翘回到自己家里,开始熬粥做菜。
粥菜做好后被她装进了保温盒,保温盒又被旧棉袄包了一层,同时家里的油盐酱醋和炒锅被包裹在一件旧衣服放进了她之前已不用的三轮车里。一起装进去的还有她的烤橘子和陈大妈给她的两个大苹果。
这次她没再打车,打车费太贵了,不止这次去,明天回来拉货也用得着三轮车。她最近不准备开黄大发了。
谷翘在雪地里登着她的三轮,像没有黄大发之前的每一天。在白雪的映衬下,天地变得非常辽阔。路上没什么人,只有往围巾里扑的雪。她在漫天雪白里给自己唱歌。她围着围巾,围巾吸纳了她的歌声,但不纯粹,这清亮的歌声传到空中,她
听到了自己的回声。
谷翘又骑到骆培因的房子,拿了几张碟片,方便他在病房里听。她帮他拿毛巾牙刷牙膏,换洗衣服,在看了一眼他的内衣后,她也抓进了骆培因的书包里,没看第二眼。她还拿了他的睡袋借用。
她带着这些东西赶在病房熄灯前到了医院。
之前病房里其他两个病人都有陪护,只骆培因一个人单着,他自己倒没任何不自在。
谷翘对骆培因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没有开我的面包车。”
第二句话是:“表哥,你饿了吧,我给你带了我做的吃的。”
护士对骆培因很友好,猜他可能没吃饭,送了他面包和苹果。
骆培因看着谷翘把她带的东西一样样放到床头柜上:保温盒、又一个保温盒、橘子、苹果、杯子。
“表哥,你先喝口水吧,是热的。”
她打开了水杯,又打开了保温杯,里面是山药粥,另一个装的是蒸芋头还有她的小炒。
骆培因的眼睛从谷翘的手转到她的脸,这样的天,她的发尖竟然被汗打湿了一部分,那是汗,而不是雪花弄湿的。
病房里有其他人,所有这时候应该有的抚摸都变成了注视,谷翘感到了这注视的内容,她低头不看他:“赶快吃吧。”
她又对骆培因宣告:“今晚我不走了,我在这儿陪你。我把你的睡袋拿来了,晚上我就在这里打地铺。”
“一起吃吧。”
“我吃过了。”她在等粥熟的时候,已经吃了一个苹果,喝了一杯奶粉。她是刷了牙来的。
谷翘除了盯着骆培因喝粥,无事可干。他喝粥的时候一向是闭嘴咀嚼不说话的。他这样斯文的吃相,谷翘无法判断他到底爱不爱吃。谷翘现在家里没电视,她有次在陈家看电视,电视里做一个八宝粥的广告,那个男孩子一边喝一边吸溜嘴,满
脸满眼都是赞叹,那吃相固然不文雅,但确实很适合拍吃的广告。骆培因这样的吃相放在广告里,对观众毫无吸引力。
骆培因察觉了谷翘的目光,抬头看她,谷翘马上说:“我去给你倒水洗脸。”
骆培因简直想笑,她是从哪里看出他生活不能自理了?
“我自己来。”
病床间有隔帘,骆培拉了隔帘,他对谷翘说:“你休息吧。’
谷翘顾忌到病房里有其他人,声音很低:“我一点儿都不困。你需要我干点儿什么?不要客气,我什么都能干。”一个能够自我照顾的人照顾别人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谷翘本来是到医院照顾骆培因的,可他样样不需要她干。他自己洗脸刷牙,还把她带的饭盒给刷了。
病房的灯熄了,外面银白世界的光从没拉好的窗帘里透进来,谷翘借着这点光坐起来,离近了看骆培因额头上的纱布。两个人离得很近,她听到他的呼吸声,她猜他大概睡着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呼出来之后又吸了一口气,谷翘第一次意识到她能这么长时间的吸气,在深吸完第三口气后,她在骆培因嘴唇上碰了碰。
他的嘴唇很柔软,有点儿凉,谷翘因为碰到这有点儿凉的嘴唇,整个人热了起来。她还没及时离开他的嘴唇,肩膀就被扣住了。
骆培因抓住谷翘的肩膀,让她的嘴唇更烫了,她感觉骆培因的嘴唇也烫了起来。谷翘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她想趁着这点透进来的雪光看清骆培因的脸,好不碰到他的伤口。
即使他亲到她的上眼皮,谷翘还是努力睁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