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轩,王耀,俞海,俞九如”
易卿挥手指向通道,“为我们带来杜月笙传”
“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中,舞台顶灯骤灭,俞海的声音配合着灯光切入得恰到好处。
杜月笙,原名杜月生。
是生命的生,也是出生贫寒、绝处逢生的生。
一个男童于月圆之日出生,故名月生。杜月生两岁丧母、四岁丧父,由继母张氏抚养长大。张氏待月生如亲子,却在他未满七岁那年神秘失踪,遍寻不到。
不满十岁的杜月生寄人篱下,过了几年遭人嫌的日子,后为谋生计混迹于十里洋场,最终成为东方之都的无冕之王。
俞海说话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嗓音低沉饱满,几句话便将这位教父的生平交代一清二楚。随着他话音落下,舞台灯光乍亮,嘈杂声由远至近。
整座舞台后方被十六块高清巨幕环绕着,从左到右,自上而下。屏幕上映射出人头攒动的市集口,在来来往往的群众演员配合下几乎以假乱真。
由俞九如饰演的杜月生穿着身缝缝补补的旧衣,略显局促地站在水果店门口。面前的店铺算不上大,却取了个十分响亮的名字:鸿元盛。
“怎么称呼”
穿着大褂的老板背倚木门,嘴里叼了杆烟枪,手里像摆弄纸牌似的翻看着推荐信。
初次离乡的杜月生刚刚见识到繁华都市的热闹,眼睛里亮亮的,像是住进了两盏明灯。他身上有着少年人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回起话来却带了点儿讨好的味道。
“阿生,您叫我阿生就好。”
老板眯着眼,透过烟雾仔细打量了会儿面前这个细条似的少年。
“十五了”
“哎,是。”
“个头不低不过长得瘦了点儿。”
俞九如像是不知道该怎么作答,却也不能不回话,只好赔着笑把头往下又低了低,下巴都快碰到胸膛。
老板扫了眼推荐信,“我鸿元盛不缺伙计,不过嘛”
他话说一半歪着头嘬了口烟嘴。俞九如猛地抬起头,忽又弯了下去,一双淡灰的眸子眼巴巴地瞅着他,里头泛着的亮光和他那哈着的腰不太匹配。
“既然有人荐你过来,倒也算知根知底,便留下吧。”
俞九如心里绷得死紧,空荡荡的胃跟着一收一缩。直到听到这句话,他才终于把憋着的气小口小口吐了出来,看那模样仿佛是怕呼吸声太大,会扰到自己的新东家。
学徒不好做,俞九如成了所有师兄们的跟班,由着他们使唤,干得也都是些脏活累活,还没得工钱拿。但他惯常会在不好过的环境里讨生活,就像寄人篱下的那些年一样。
“阿生把这几箱搬后头去”
“好嘞”
俞九如弯腰搬起箱子,绷直的后背被热汗浸湿,勾勒出劲瘦的线条。镜头给他被重物勒红的手一个特写,随后缓缓上移。
只见少年的胳膊微微有些发抖,为了能轻松点儿就把箱子顶在胸上,看起来十分辛苦,但眼睛却三不五时地往不远处的集市里瞄,熙熙攘攘的繁盛景象印进他眼底,为平凡的生活增添了几分不平凡的憧憬。
灯光一暗,屏幕上印出几个字:
一年后
长了一岁的少年腰杆挺直了些。这一年来听到的话、认识的人、见到的景让他肚子里除了食物的残渣外还多了点儿底气,有了那么点儿阅历。
只可惜好景不长。
俞九如刚回到水果店,耳边还回响着爱国人士的救国口号,手里握着他们发的小旗子,那抹红太过鲜艳,仿佛要灼伤人的双眼,这是一种代表着舍身忘己、义无反顾的颜色。
“以身许国,何事不敢为”
“苟利国家生死以”
“岂因祸福避趋之”
“与其忍辱生,毋宁报国死”
他没读过书,这些复杂的遣词造句于他而言并不好懂,但那些人呼喊口号时的神情,还有脸上如溪水般淌下来的热汗,不难懂。
“以身许国,何事不敢为”
俞九如反复喃喃着那几句,试图将它们背下来。等下次举起旗帜站在人群中时,他也能毫不犹豫地放声大喊,不必再怕说错。
“站住”
由俞海饰演的水果店老板劈头盖脸的两个字打断了他的思绪。俞九如像是被摁住了什么按钮,腰板一松,不自觉就弯了下去。
“老板。”
“做什么去啦”
俞九如哈着腰,磕磕绊绊地用有限的文化水平总结起自己的一天。
“帮、帮人喊口号去了。”
“人什么人”
俞九如握紧手里的旗子,想也没想地回道:“好人,爱国的好人。”
“够了”
老板举起烟杆往矮柜上连着敲了三下,“你个小瘪三竟有这胆量成群结队吵得人心慌,要惹出了什么麻烦,可不是我这小小果店能兜得住的”
俞九如脸色一白,正要说些什么时就听老板阴阳怪气地继续道:“我鸿元盛不缺你这号惹祸精,把你那些没人要的玩意儿收拾收拾,滚吧”
依旧是那身旧衣。
依旧是来时的那件碎布包。
依旧是那个细条般的高个少年。
他背着光,身影没入了摩肩接踵的人海中,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呀
快夸我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