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避暑一事传得很快,翌日请安时,皇后就将此事吩咐了下去。
她又添了不少妃嫔随行,其中就有阿妤其为熟悉的许御女等人,皇后说完这话,温和笑着看向阿妤
“本宫记得江南是钰修仪的故乡,这次回去,钰修仪也许可以回家看看。”
满殿喧哗,或多或少的视线从她身上划过。
阿妤有些失神,或者说整个请安过程中,她就开始心不在焉,直到回了娴韵宫,她依旧没能回神。
周琪瞧出不对劲,挥手让宫人退下,她捧了杯酸梅汤上前。
“主子,你怎么了”
原以为得了可以出宫的消息,阿妤姐姐会高兴些,如今看来,却好似有些不对。
周琪细想了番,阿妤姐姐这般模样,是在皇后说出那句话后才开始的。
所以,江南有何不对劲吗
这时,周琪忽地反应过来,她似乎还不知道,阿妤姐姐当初为何进宫。
周琪哑了声,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主子,你不想去江南吗”
江南,两个字让阿妤回神。
她看见周琪眼底的担忧,轻摇头,遂展开一抹笑,声音很轻地说“不是。”
阿妤深深吸了口气,又很快吐出,用以快速平静心底汹涌的情绪。
她怎会不想回去呢
那里有她熟悉的大街小巷,有她熟悉的江南细雨,有她熟悉的弯桥河流,她做梦都想能回去。
可是,那里少了个温柔的人。
所有的景色陡然失了颜色。
阿妤忽地想起什么,她倏然站了起来,朝印雅阁的桃花林看去,身子紧紧地绷直。
她来了京城,却忘了回去。
阿妤多年没有想起她,不是她不愿,而是她不敢。
周琪惊讶地看着她“主子,怎么了”
“皇后说的没错,也许,我可以回去看看”
阿妤怔愣着说,她不敢去想娘亲,因为娘亲死在她面前,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因为宫规,她未曾给娘亲上过一次香,烧过一次纸。
甚至,她连娘亲埋身于何处都不知。
她害怕答案太过伤人,是以,足足五年,她连想都不敢想这个问题。
阿妤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桃花林,她心想,许是有个人知晓答案的。
安羽宫,阵阵檀木香散开。
周修容跪在佛像前,颂了遍佛经,才被扶着站了起来,勒月替她揉捏着酸疼的手腕。
小公主在软榻上睡得安稳。
周修容抚了下小公主的脸颊,眸色微深“之前让你查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勒月点头“有,听闻卓氏进宫前,二姑娘曾送过她一件礼物,但是什么,查不出来。”
周修容指尖沾着水,在案桌上轻轻缓缓地划了两条横线。
半晌,她才轻嗤了声“手伸得真够长的。”
勒月不敢回话,越发低下头。
殿内寂静许久后,她才堪堪抬首,就见主子正抬头看着床头边挂着的香囊。
勒月记得,这香囊是去年时,钰修仪送给主子的,说是补偿主子的生辰礼物。
怕是所有人都不记得,主子的生辰在七月初八。
和曾经的淑妃娘娘只差了一日。
所以总被人遗忘。
以前在周府时,只有未出阁的淑妃记得主子的生辰,所以勒月知晓,去年七巧节那日,主子失去的哪只是腹中胎儿
主子性子素来谨慎,可唯独对一人从不设防。
勒月忽然说“今日听皇后的意思,钰修仪离宫后,小皇子就会交给太后照看。”
“这没了亲近的人在身边,也不知小皇子能不能习惯”
她可是知晓,那日慈宁宫闹出的乌龙的,甚至连皇上都惊动了。
勒月不禁怀疑,小皇子那般认人,能离得开钰修仪吗
周修容收回了视线,瞥了她一眼“不然,你以为皇上为何会留我在宫中”
当真是以为只有小公主的原因嘛
这后宫,论算计,谁比得过那位
他将皇后留下,却还是不够放心,他知晓自己和钰修仪交好,所以将她也留下。
她和钰修仪交好,最初不过是为了利益。
皇上知晓,她必然会护住小皇子。
勒月哑声,可周修容却不在意,她只手拨弄了下香囊,低声喃呢
“随了他的愿,又如何”
轻风卷起落叶,从楹窗边吹过,让她声音变得越发轻不可闻。
静了许久,勒月才说“奴婢听说,这次江南避暑,是允许朝臣带着家眷的,奴婢、奴婢听闻”
“听闻什么”
周修容手上动作微顿,侧眸淡淡地问“大伯母也许了”
这位五姑娘,是大房的庶出姑娘,周修容当初和淑妃亲近,自然就和这位五姑娘并无多少感情。
但总归有所交集,她清楚,这位五姑娘和她姨娘一样,不是个善茬,往日也最不得大伯母喜欢。
周修容轻扯了扯嘴角“大房是打定了主意,要再送人进来了”
这能否进宫,最终还是看皇上的意思,若能得了圣上的眼,就送进宫,若是不能,就当江南游玩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