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州水榭此时乱腾腾的闹成一片,而在章华台的飞花阁中,却是一片宁静。
紫金香炉中沉香冉冉,小炉上的茶烧的正沸,水沉香和茶香,是最能令人宁心精神的两种香气。一双修长如玉的手取了炉子上的茶水,倒了一杯茶在那杯盏中,道“姑祖母,请喝茶。”
长公主遣退了身边的丫鬟侍女,只余常嬷嬷一人在身边伺候着,端了茶水,看着面前虽面色苍白,但依旧风华不减的男子,无奈道“你大病还没有痊愈,何苦还要跑这里来。”
却见此时坐在长公主对面的不是别人,竟是本该昏迷不醒的燕宸曦
窗外带来了一阵风,燕宸曦苍白着脸色低咳了几声,常嬷嬷见状连忙将半开的窗户给关上。
“姑祖母几年都未曾回京了,昨日您来府中我还是昏迷着的,今日理应来看您。”燕宸曦含笑的说道,他在景安帝面前都是一副清冷鲜少言笑的模样,但在毓华长公主面前,素来清冷的神情,罕见的带着几分暖意。
长公主喝了口茶,那双虽苍老却依旧不失机敏的眼眸淡淡的扫了燕宸曦一眼,道“你啊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还不知你此番来是为了谁。”
被点破心事,燕宸曦脸上不见羞赧之意,恭维的说道“姑祖母的眼力还是这么好。”
原本一直忧心燕宸曦伤势的长公主,被燕宸曦的一番话倒是逗笑了,道“这才数年不见,你竟学会了贫嘴。看来,那个小丫头确实不错。”
提到虞玦,燕宸曦的神色越发柔和的几分,笑道“她很好,是我见过,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毓华长公主何时见过燕宸曦这般形容于色的样子,当下更是好奇,道“你们这认识,也才不过半年的时间吧,你究竟看上了她哪一点,莫非是容貌可这些年围在你身边的绝色女子不在少数,但你竟是连红萼郡主都是看不上的。”
“不不止是半年。”燕宸曦一脸正色的纠正毓华长公主道,却见毓华长公主“咦”了一声,道“莫非你们以前就认识,可去岁秋天你来庄子里的时候从未提及过此事,怎的对姑祖母还藏着掖着的”
燕宸曦喝了口茶,沉默了片刻之后,方才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与她,前世就认识的”
那一刻,在那烟雾缭绕之下,燕宸曦那双如寒潭般清冽的眼眸变得幽深不见底,带着浅浅的水雾之气。
为何当初在建安巷明明是第一次看见,可在她的身上有一种不近真切的熟悉感为何她竟知道连他身边心腹,最为亲近宁九都没察觉出的习惯却了如指掌为何她的双手同书,所写的字迹在那些细小的习惯的地方,竟与他一模一样
有太多的巧合,纵使素来不相信鬼神的他,也不由相信莫非世上真的有宿命天定之说他将心中荒唐的念头告诉柳墨生的时候,柳墨生都笑他莫非是鬼迷心窍了。
直到在那漫长的支离破碎的梦境中,燕宸曦看到了一个帝王登基之后,孤独的半生。在那记忆的片段里,那一段唯一温暖的时光中,与她的面容重叠在了一起
饶是见惯风雨的毓华长公主,看着燕宸曦一脸认真的神情也不由愣住了,片刻之后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道“你昏迷这么多天,该不会还是糊涂了吧”
燕宸曦淡淡一笑,道“姑祖母就当我在说胡话吧。”
若非是梦境中那一种痛楚太过于刻骨铭心,他也以为是胡话
就在长公主一头雾水,准备说话之际,外面常嬷嬷进来传话道“长公主,长汀水榭那边虞家大小姐出事了”
便将小丫鬟的原话回禀了一遍,纵使是见惯了风雨的长公主脸色也不由沉了下来,怒道“荒唐简直太有失体统了”
而坐在她面前的燕宸曦只是倒了口茶,看着窗外的风景,神情平静到不能再平静了。
长公主是看着燕宸曦长大的,最了解他的性子不过,见他如此模样,狐疑道“此事该不会是你做的吧”
燕宸曦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弧度,道“不过是对她们小惩大诫一番罢了。”
沉睡的这些天,燕宸曦在梦中所见种种都是一片支离破碎,很难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但他永远不会忘记的是,虞玦倒在雪地里浑身是血,而一个穿着狐裘的华服拿着滴血的匕首神色狰狞的模样
虽然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看的不太清楚,但燕宸曦知道,那个人,是虞家长女、虞玦的亲姐姐
前世她们欠虞玦的,他会让她们加倍归还
燕宸曦脸上的神情陡然冷的骇人,长公主不知道那虞家长女怎么得罪了这位煞星,不过毕竟是在章华台出的事,她也不能不管。